﹝昨夜,我又到他家樓下去守候。﹞
一品一怔。﹝這是為什麼呢?﹞
﹝仇恨。﹞
﹝那如判妳自己死刑,永不超生。﹞
﹝我守了半夜,等到他回家,可是,駕車的人卻是另外一個女子,打扮冶豔,與他態度親暱。﹞
一品愕然,這倒是個意外。
﹝醫生,我忽然明白了。﹞胡可欣揚揚手。﹝立刻把車開走,以後都不會在附近出現。﹞
一品很替她高興,這叫做頓悟。
﹝原來即使彼時不失去,此刻也會失去,妳明白嗎,醫生?﹞
一品點點頭。﹝我全懂。﹞
﹝這樣說來,我何必再受皮肉之苦,醫生,手術到此為止。﹞
一品笑吟吟。﹝不,﹞她按住病人的手。﹝這才是做手術的好時候,為了自己將來,漂漂亮亮做人。﹞
~~~以上片斷摘錄於亦舒﹝要多美麗就多美麗﹞。
亦舒浩瀚著作裡,這本是讓我一讀再讀、愛不釋手的佳作,每看一次,心底都會洋溢暖流與落淚的悸動。
主角楊一品是清麗動人天才整型醫師,以她多年行醫歷程,藉著許多不同求診病患以及個案帶出對﹝美學﹞的觀點與想法。
上述引用的對話場景,胡可欣與未婚夫男友原是皇家學院化學系高材生,一次實驗發生爆炸意外,可欣不幸毀容,男方只傷到手,但未曾前來探訪,不聞不問,癒後隨即另娶家境富裕文學系女同學。
真涼薄,不是嗎?無奈癡情女子永遠是受盡折磨的一方。
受過火傷面孔,皮膚結痂扭曲,將五官拉扯不似人形.....可欣沒有就此倒下對命運低頭,相反的,用功掙扎到畢業,仇恨主宰心智、成為暗無天日時唯一動力。
仁心仁術的一品當初是這樣勸她的:﹝人生路上,會有許多荊棘,許多時叫我們頭破血流,若要報仇,再活一世也不夠時間精力。﹞
萬幸可欣在復仇之夜,見到負心漢原來對感情如此遊戲,及時領悟一品話中智慧,未曾衝動自毀前程鑄下大錯,鼓起勇氣接受一年手術治療,最後成為著名化妝品公司核心人物.....
一品說:﹝我的顧客常問:《楊醫生,妳為什麼不除掉自己臉上的痣?》,但是,追求嬰兒般完美並無止境,亦無此必要。﹞
我很喜歡一品的男友盧泳忠,雖然世故老練,但卻發自內心無條件深愛著罹患惡疾的她。
五短身材、其貌不揚、就世俗觀點實在上不了檯面,就像楊母不滿的評語:﹝我真不明白都會生意人怎會長著一張北大荒農民的面孔,而且,妳看此人心思縝密,進退有方,絕非一盞省油的燈。﹞
從頭到尾,一品都不覺得盧君外型不夠英偉瀟灑,她看人、不重皮相、而是藏在心底深處的靈魂與溫柔。
一次有幸在觀察室,盧泳忠得以觀看她替俗稱﹝張兩頭﹞病人動手術的過程,以下是作者側寫他對一品的感覺,同時也是令我百看不厭的一段:
手術開始,他全神貫注看一品工作,
穿著白袍的她渾身似散岀晶光,個子小小,
但指揮如意,與其他醫生配合,不卑不亢,發揮了她的能力。
盧泳忠佩服得五體投地,他雙目濕潤,感動不已。
誰也沒想到他會似一尊雕像似地坐著動也不動數小時之久。
要瞭解一品的性格,唯有到手術室內。
他親眼看著她將病人的一邊面孔連肌肉與皮膚逐層縫合,在她溫柔的巧手底下,
一個公主與一個農女的臉,絲毫沒有兩樣,全無不同,毫不偏心......
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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